你有没有想过,如果你的亲人去世后,他的遗物突然活了过来,会是什么感觉?
我爹死后的第七天,他那块黄铜老怀表在午夜十二点突然响了。
“当……当……当……”
声音沉闷而执着,像从一口深井里传出来的。
我娘吓得从床上滚下来,抱着我就往墙角缩。
我们娘俩蜷在那儿,听着那声音响了整整十二下,不多不少,正好是我爹咽气的时间。
第二天一早,村里最有见识的陈瞎子拄着拐杖来了。
他捏着那块怀表听了半天,眉头皱得像老树皮:“这叫命时之器,人走它停。现在它又响了,是你爹的魂还没散,有事儿没交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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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娘抹着眼泪:“他还能有啥事?不就是放心不下我们孤儿寡母。”
我那时十六岁,已经懂事了,心里却犯嘀咕。
我爹是矿上塌方没的,连个全尸都没留下,就找到一顶安全帽和这块他从不离身的怀表。
矿上赔了钱,可我总觉得这事儿有蹊跷。
接下来的七天,那怀表每到午夜就响,雷打不动。
村里开始有人说闲话,说我爹死得冤,要回来找替身。
我娘受不了这压力,想请陈瞎子做法事把怀表埋了。
“不行!”我死死护着那块表,“这是我爹唯一的念想,不能埋!”
其实我心里有自己的盘算,我爹死的前一天晚上,他回家时脸色特别难看,一个人坐在门槛上抽烟,那块怀表被他捏得紧紧的。
我听见他自言自语:“时间不多了……”
现在回想起来,那话里有话。
第八天夜里,我决定不睡了,守着那块怀表。
午夜时分,怀表准时响起,但这一次,我注意到表壳微微发烫,而且秒针在颤动,它本该停着的!
我心跳如鼓,把耳朵贴近表壳。
除了“当当”的报时声,我还听到了别的声音,很轻很轻,像是有人在说话,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。
“倒……矿……东……”
我猛地抬起头,这是巧合吗?我爹就是在东山矿洞出事的。
第二天,我瞒着娘去了东山矿。
矿已经封了,事故后停工整顿。
我绕着矿场转悠,遇到了看门的老刘头,他是我爹的老工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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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小崽子,这儿危险,快回家去。”老刘头挥着手。
“刘叔,我想问问,我爹出事那天,矿上有没有啥异常?”
老刘头的脸色变了变,压低声音:“你爹没告诉你啥?”
“告诉我啥?”
老刘头左右看看,把我拉到一边:“你爹死前一天,在矿洞里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东西。他跟我说,要是他出了事,就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娘。”
说着,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包着的小本子。
我接过本子,手都在抖。
回家的路上,我躲在树林里翻开,是我爹的笔迹,记着一些数字和日期,最后几页画着矿洞的简易图,在一个岔道口标了个红叉,旁边写着:“时间不对,这里不该有煤层。”
那天晚上,怀表又响了。
但这一次,我拿着本子,对着表声仔细听。
当表声响到第八下时,我忽然明白了,那微弱的说话声不是“倒矿东”,而是“到矿洞,东岔口”!
我爹在指引我去一个地方。
第二天,我带着铁锹和手电,偷偷摸进了被封的东山矿。
按照本子上的图,我找到了东边的岔道口。
这里已经塌了一半,碎石堆积。
我犹豫了一下,开始挖。
挖了两个时辰,我的铁锹碰到了硬物,不是石头,是个铁皮箱子。
我把它拖出来,撬开锁,里面整整齐齐码着账本和文件。
最上面是一封信,信封上写着我娘的名字。
我的手抖得几乎撕不开信封,信是我爹写的,日期是他死前一天。
“秀英,如果你看到这信,我大概已经不在了。矿上的账不对,他们在开采禁区,迟早要出大事。我把证据藏在这儿,如果我出事,绝不是意外。照顾好儿子,别让他下矿。怀表里有我留的东西,敲开表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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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抱着箱子回到家,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娘。
我娘哭成了泪人,却坚决要和我一起打开怀表。
我们用小刀撬开怀表的背面,里面没有机械零件,只有一张卷得紧紧的小纸条。
展开来,是我爹歪歪扭扭的最后一句话:“时间停在这里,但真相总要往前走。儿子,做个正直的人。”
我抱着怀表哭了一整夜,第二天,我们把证据交给了县里。
调查组来了,矿主和几个管事的被抓了起来。
原来他们为了多采煤,违规进入危险区域,我爹发现后威胁要举报,他们便制造了塌方事故。
我爹的葬礼重新办了一次,这次他成了英雄。
那块怀表从此再也没有响过,时间永远停在了他离开的那一刻。
多年后,我成了县里的安全监督员,总把这块怀表带在身上。
每当有人问我为什么对安全隐患这么较真,我就给他们讲我爹的故事。
老物件不会说话,但记忆会在时间里扎根。
有的人死了,时间就停了;可有的时间停了,真正的故事才刚刚开始。
这块怀表教会我一件事:亡者的执念不是幽灵,而是未完成的嘱托。
它们不会随时间流逝,只会在某个时刻突然响起,提醒活着的人,有些事,不能忘;有些路,必须走。
时间可以停滞,但正义和真相,总要有人推着往前走。
这就是我爹用生命留下的最后时刻,也是我一生都不会停下的脚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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